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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革命:從加德滿都、德黑蘭到倫敦,全球民主浪潮的見證與省思

he Portrait of Revolution: Reveal and Reflect on the Wave of Global Democratic Protests

出版品牌:八旗文化

作者:周軼君

ISBN:9789869384421

出版日期:2016-11-30

定價:NT$  480

優惠價:75NT$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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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革命,不只是新聞頭條,而是他們的生活日常。
 
在踏上革命的路口上,抗爭者為何時而奮勇向前,時而徬徨躊躇?
如果民主無法承諾太平,專制未必不能苟活,市井小民該何去何從?
 
《端傳媒》國際新聞主任──周軼君,呈現最真實的革命面孔。
 
北非強人穆巴拉克、格達費為何倒台?伊朗人民是否仍然對什葉派領袖何梅尼敬若神明?以普丁為師的厄多安,還能把持土耳其政壇多久?查維斯在美國後院豎起反美大旗的真相如何?擺盪在歐洲與俄羅斯之間的烏克蘭,要投靠強權還是追求獨立?位在世界邊陲的尼泊爾,那裡的人們又是如何被毛澤東思想感召而挺而抗暴?在英國、瑞士,乃至列支敦士登等富裕的西歐國家,民主又面臨什麼新的挑戰?
 
最重要的是,那些在這些歷史現場的小老百姓,怎麼看待這一切?那些既受革命風潮左右命運、也推動著歷史巨輪向前滾動的中產市民,如何面臨一連串加諸在他們身上的選擇?
 
從2004年烏克蘭的「橘色革命」、2009年伊朗的「綠色革命」、2010年底席捲整個伊斯蘭世界的「阿拉伯之春」,進而到2013年土耳其反對厄多安總統威權作風的「占領蓋齊公園運動」,整個歐亞大陸的心臟帶地接續燒起反威權、爭自由的燎原野火,成為整個21世紀初除了反恐、金融危機之外,最重要的全球政治事件。然而這一波民主浪潮的本質是什麼?這是永遠不畏烽火、哪裡有危險往哪裡跑的周軼君要在《拜訪革命》去探索的。
 
「每一瓢革命的滋味,冷暖自知。而每一種滋味都是真實。」
 
為此,她去了全球記者都得去的開羅、伊斯坦堡、德黑蘭、巴格達、基輔、大馬士革,也造訪了不太有人去的加德滿都、列支敦士登。在一個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冒著扒竊、歧視、性騷擾、甚至汽車炸彈攻擊的危險,採訪計程車司機、示威民眾、盜版DVD小販、地下樂團歌手、地產開發商、各大主流媒體記者、穆斯林兄弟會青年領袖、報社總編,多國政府首長。我們會看到寧願戴上面紗而捨棄大學教育的土耳其婦女、就算發現車上有炸彈也只想敷衍了事的巴格達衛兵,以及哭著懺悔自己的暴行的警察。
 
藉由真誠的態度、犀利的提問,周軼君時而牽引出受訪者的熱切渴望,時而逼問他們的猶豫困惑:拼經濟還是爭自由、本土或開放、反美或親美、集體認同還是個體自由,回歸傳統還是擁抱現代?
 
那些對一般台灣人來說只是「國際新聞」、「時事分析」的事件,例如軍事鎮壓、貪腐、經濟封鎖、宗教對立,究竟是如何影響著當地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如何激起人民抗爭的意志?又如何限制了成功邁向民主化的可能?
 
在問與答之間,作者也邀請讀者一起反思:置身事外的我們,該如何公正客觀看待遠方人們的奮鬥?對於我們自己的國家,又是否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 三十五篇採訪報導,是由獨裁者與小市民、軍人與信徒、男人與女人述說的真實故事,見證了21世紀民主的挑戰與機遇。
★ 作者周軼君為《端傳媒》國際新聞主任,曾為全世界唯一常駐以色列加薩走廊地區的國際記者,堪稱華人新聞界中第一線國際經驗最豐富的記者。
★ 針對21初全球各地重大民主抗爭事件的第一手報導採訪與深刻反思。除了推翻穆巴拉克、格達費的阿拉伯之春之外,本書還涵蓋了許多目前書市較少觸及的領域,如全球最富裕的列支敦士登罷免大公的公投、英國女王之存廢、委內瑞拉強人查維斯的評價等等。
★ 全書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撰寫,綜合記者採訪與旅遊文學的特色,文筆俐落、輕快,不時穿插著生動的比喻、尖銳的反諷,相比於一般同類的新聞分析作品,可讀性非常高。

針對烏克蘭革命、阿拉伯之春、尼泊爾民主化等全球重大民主運動的第一手報導採訪與反省。《端傳媒》國際新聞主任周軼君深入險境,以輕快、銳利而深刻的文筆,呈現最真實的革命面孔。

作者簡介 |

周軼君

現任《端傳媒》國際頻道主任。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阿拉伯語文學學士,英國劍橋大學國際關係碩士。2002至2004年,任新華社駐以巴地區記者,期間是唯一常駐加薩的國際記者,曾採訪巴勒斯坦領導人阿拉法特、阿巴斯,對哈馬斯組織創始人亞辛的專訪被多家國際傳媒轉載,關於以巴衝突的文字、攝影故事獲得國際多個獎項,曾被評為「中國記者風雲人物」。2005年出版《離上帝最近——女記者的中東故事》,除政治人物外,亦白描當地一般民眾的生活面貌,辛酸痛苦伴隨幽默溫馨,展現衝突下的人性。
 
2006年起任職香港鳳凰衛視,並定居香港。繼續奔波在國際熱點地區,經歷尼泊爾改制、南北韓危機、戰後阿富汗、伊拉克重建、烏克蘭戰爭、南美民粹崛起、埃及、利比亞及巴林等一系列政變,亦有實地觀察美國與歐洲政局。
 
她的國際新聞分析、隨筆常見於《風傳媒》、《端傳媒》、《金融時報》中文網,也常受邀「鏗鏘三人行」談話節目。

書摘 |

第十七章  埃及  牆的盡頭​

夏六月,開羅正午。他從裡到外,黑色正裝。

我幾乎認不出瓦利德。三年前那個昂揚振奮的青年,沉下來,像一塊黑色的石頭。他從記者協會門前臺階走下來,快到眼前我才確認是他。「你好嗎?」我伸出手。

「不怎麼好啊——」他摘下墨鏡,我一聲驚呼:一條刀疤貫穿左臉。

像幾乎所有革命一樣,三年前的解放廣場,屬於全體埃及人,但歸根結底是青年的,他們是發起者、組織者。最具規模的反對派穆斯林兄弟會,一開始並沒有參加——運動最初的召集人都是世俗派,跟穆兄會沒有溝通,但是穆兄會的青年組織卻一早投入,繼而喚醒沉睡的本部。而當穆兄會本部決意起義,憑藉他們無人可及的動員能力,廣場抗爭迅速變為燎原之火。

穆巴拉克倒臺後的一天,我去採訪「青年聯盟」領導人之一穆罕默德·阿巴斯。這個聯盟在廣場上誕生,十五個來自不同派別的年輕人,聚集在一頂綠色帳篷下,摒棄派別成見,攜手抗爭。阿巴斯是穆斯林兄弟會青年組織負責人。

我剛在阿巴斯的辦公室坐下,瓦利德走進來,跟房間裡所有男人握手、貼面。他一隻胳膊吊在胸前,打著繃帶。

「這傢夥是共產黨。」阿巴斯從桌子背後站起來,拍拍瓦利德的背,親密環抱。二〇一一年一月二十五日,兩人在抗議人群中結識,之前從未謀面。「他是我在廣場上撿來的好朋友。」阿巴斯這樣介紹。

瓦利德也是「青年聯盟」成員,來自「革命社會黨」,一個信奉托洛茨基的共產主義流派。我一陣驚喜,像是逮到了「活文物」——共產黨人在埃及人數稀少,行動秘密。阿巴斯說他第一次見到瓦利德的反應也是:「埃及共產黨人長這樣啊……」

阿巴斯二十六歲,身材高大挺直,笑容燦爛舒展,那是穆巴拉克倒臺後,埃及人臉上常見的神情。革命前,阿巴斯在一家印刷廠工作。叔叔和堂兄弟都是穆兄會成員,他自己也認為那是最好的反對派,「廉潔、關心窮人」。他加入其中已經九年,在學校裡念的是商科,卻在媒體宣傳方面展現天分,常常通過網路、電臺組織活動。

瓦利德三十歲,比阿巴斯矮一頭,體態敦實,臉上掛著些風霜。艾因·夏姆斯大學法律系畢業後,成為一名民事訴訟律師。穆巴拉克統治的最後幾年,他接了不少人權官司,也差不多在那個時候,同幾名律師一起加入了「革命社會黨」。嚴格說,那個組織並不成「黨」,成員五六千,主要是工人、記者和律師,沒有明確領袖。瓦利德說自己是靠閱讀馬列著作才成為共產黨人的:「人要追求公平,才可以生活,不是嗎?」

粗略分下這兩個年輕人的政治光譜,瓦利德算「極左」,阿巴斯是「極右」,抗議爆發前,他們的整個人生,都在穆巴拉克統治的三十年裡。他們的組織都處於地下狀態,穆兄會算「半地下」,曾經贏得議會近五分之一席位,但是抓捕、打壓還是經常發生。二〇一一年前各種反對派形同傳說,未曾聚合。只是在聲援巴勒斯坦人的大型運動中,偶有謀面。

埃及鬆散的共產黨組織,與意識形態完全不同的穆兄會互抱敵意。但是在反對舊制度的廣場上,兩個年輕人攜手互稱兄弟。我本來是想瞭解穆兄會青年組織,因為偶遇瓦利德,話題一下子轉向他倆的跨界友誼。

二〇一一年一月二十五日前,阿巴斯留意到網上一個世俗青年組織「四月六日青年運動」號召在「警察日」遊行,抗議暴力執法,網頁上超過一百萬人點贊。對潮流的敏感,促他決心回應,還制定策略,要求青年會的人分兩路,到開羅不同的貧困城區動員,夾擊切斷警察封鎖線。那天早晨,阿巴斯帶著幾百人行動,號召沿途民眾跟隨,等兩區示威隊伍突破封鎖會合時,聚集人數超過一萬五千人。這個結果大大出人意料,阿巴斯激動地跪地禱告。

但他忽然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正與同伴討論,身邊冒出一個人,他左看右看,興奮大叫:「嘿!夥計們,我們正在鬧革命,這是一場革命!」

「革命社會黨」也號召出來抗議,但是籌畫並不嚴密,瓦利德一個人上街,遇到了穆兄會青年大軍。當他說出「革命」時,一下子點醒阿巴斯,行動目標超越了對警察的抗議。

當天夜裡,他們與其他抗議隊伍在解放廣場會師,穆兄會青年和共產黨人一起迎向警察的催淚瓦斯和高壓水槍。接下來的十八天裡,瓦利德和阿巴斯吃住一處,每天都會發現新的共同點:兩個組織都宣導公平社會,組織的基礎都是中下階層人群。當然,直接把他們粘合在一起的,是對穆巴拉克統治的不滿。兩個人的外表裝束沒有明顯差異,年齡相近,都是足球迷。雖然瓦利德並不像阿巴斯那樣虔誠禱告,但他們把宗教暫時放到了一邊。

抗議持續。警察換上橡皮子彈、真槍實彈,不斷有人死去。離他們不遠處,一個年輕人被打死。瓦利德難以忘記那個年輕人母親的眼淚。她對送葬的人群說:「你們都是我的兒子。」在內政部門前,葬禮遊行隊伍又遭槍擊,瓦利德肩頭被子彈射中。阿巴斯和穆兄會的人抬著他,飛奔去臨時救護站。包紮、休息之後,瓦利德回到廣場。他說,從此把兄弟會的人視為生死之交。

「青年聯盟」帳篷下面,除了這兩個意識形態相對的年輕人,阿巴斯還結識了基督教女青年領袖薩莉·摩爾,他們每天都通電話相互問好。阿巴斯說起那情形,激動地連說好幾個「難以想像」——同共產黨人和異教女性站在一起。穆巴拉克時代,社會團體因為受到打壓而各自封閉,兄弟會的人很少結交外人,也難免互持偏見。「但是,見了面才發現,跟我們持不同政治立場、宗教信仰的人,也可能是值得尊敬的好人。」阿巴斯的電話本上,多了自由派、左派、基督教團體等活躍分子的聯繫方式。

他並不是唯一有此收穫的穆兄會成員。當時社交媒體上有則短文流傳廣泛:「我弟弟剛從解放廣場回來,和穆斯林兄弟會的人聊天。其中一個告訴他,自己後悔過去對世俗青年的偏見,特別是女性。他說,當兄弟會的人在抗議中受傷,開羅美國大學的女生們,那些穿牛仔褲不戴頭巾的女生,沖過來幫他們包紮,送來水和果汁。這時候,他覺得埃及人團結起來了,有關宗教、生活方式的討論不再是最重要的,他希望這種團結能保持下去……」

抗議期間,穆兄會始終沒有亮出伊斯蘭旗幟,這叫阿巴斯驚奇:「穆兄會歷史上從未有過。」當時廣場上只有埃及國旗,所有派別都不打自己的旗號。阿巴斯談到這個變化時,眼神變得深邃,仿佛看見了什麼新的東西,但又一時難以把握。

整整十八天的血淚相搏,穆巴拉克突然垮臺。廣場上的人歡呼震天,應和著煙花直上夜空。「像夢一樣。」瓦利德和阿巴斯都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歷史在眼前轟然轉折。而當我見到他倆的時候,兩人似乎還不願從那場夢裡醒來。瓦利德每天都來找阿巴斯,否則好像缺了什麼。

我望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想到他們身上,伏著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中東從二十世紀初探求出路的歷史線索。西元7世紀伊斯蘭教發源於阿拉伯半島,很快從東羅馬帝國手中奪取北非。絕大部分埃及人皈依了真主,人口結構也發生改變。一小部分不願改變信仰的「土著」,延續到今天被稱為「科普特人」,也就是埃及基督徒。此後帝國盛衰邊界起落,但伊斯蘭信仰在北非西亞一直穩定延續。

一千多年以後,共產主義在歐洲興起,在當地的阿拉伯人把這種新的信仰帶回來,第一站就是埃及、土耳其和巴勒斯坦,但沒有獲得廣泛認同。接著,第一次世界大戰在中東造成了從未有過的變局,維繫伊斯蘭信仰和傳統的鄂圖曼帝國戰敗了。

雖然此前蒙古人也打敗過穆斯林,但他們走得也快,甚至還被伊斯蘭教同化了。一戰後,英國統治埃及、巴勒斯坦等地,猶太人回歸。幾乎與此同時,中東發現石油,先是法國、英國,稍後是美國,都投入了利益爭奪。外族人、異教徒主導了中東,阿拉伯人、波斯人、土耳其人忽然陷入政治、社會和精神信仰的危機。

什麼是挽救民族危亡的道路?王權、共產主義和伊斯蘭教都試圖給出答案。1928年,埃及人哈桑·班納成立了第一個以伊斯蘭教為基礎的政治組織穆斯林兄弟會,開辦學校傳播思想,建立醫院提供社會服務,這些都是為了組織起來反抗外強統治。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及接下來的冷戰期間,強大、富裕起來的蘇聯再次向中東輸出共產主義。這時中東恰好有了一定規模的工人無產階級,「均貧富」思想在知識精英中也廣受歡迎,他們把共產主義看作中東現代化的捷徑。

共產主義與政治伊斯蘭團體彼此競爭。有時候,中東共產黨團體並不公開宣揚無神論,反而認為共產主義最符合伊斯蘭教對平等社會的追求。但伊斯蘭團體對共產主義並無好感,認為如果「外來信仰」與本土宗教追求一致,那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二十世紀四〇年代開始,中東陷入持續戰爭,蘇聯在以色列建國中扮演暗中相助的角色,後來因國際局勢變化,改向阿拉伯人輸送槍炮。埃及曾經是蘇聯最大外援對象。雖然當時的埃及總統納賽爾既不想投靠共產主義,也不倒向伊斯蘭教,而是宣稱「民族主義永恆」,但埃及對蘇聯的高度依賴,使得納賽爾實行的其實是一種包含社會主義因素的民族主義。敘利亞、伊拉克、阿爾及利亞、利比亞也被同樣的政治潮流裹挾。

納賽爾的民族主義在對以色列戰爭中宣告失敗。二十世紀九〇年代初,蘇聯解體,中東本來就不強大的共產主義,幾乎再無立足之地。「主義的浪花」此消彼長,每一次嘗試都帶來了苦澀的結果。而主義的灰燼中,在本土文化、社會秩序中紮根最深的宗教,重新在民間獲得廣泛認同。「伊斯蘭就是答案」,成了一句空泛卻鮮明的口號。

納賽爾推翻封建王權統治,曾經聯合穆兄會力量,但後來視蓬勃的宗教組織為隱患,宗教勢力也不惜暴力顛覆世俗統治。納賽爾幾次清剿穆兄會,先後迫使數十萬人流亡,其中很多人在沙烏地阿拉伯落腳,從事教育、工程等,積累最初資本。薩達特、穆巴拉克執政時期,社會矛盾緩和,對穆兄會的控制時緊時鬆,穆巴拉克甚至希望借穆兄會對抗「基地」等更加激進的勢力。穆兄會流亡者陸續回國,用他們在海外累積的資本從商,一度控制了埃及企業的十強。與此同時,埃及共產主義團體開始逐漸凋零。

二〇一一年,人們又要為國家尋一條出路了。但這一次不是反抗帝國霸權,而是決定一個現代社會要不要摒棄威權統治。瓦利德和阿巴斯在廣場相遇,也許是一百年來不同意識形態在中東為數不多的攜手。穆巴拉克統治像一堵牆,隔開了社會上各式各樣的反對聲音。在牆的盡頭,兩個年輕人終於相見。

可是將來呢?他們畢竟來自兩個不同的陣營,會再次成仇嗎?歷史上各派同仇敵愾之後,權力鬥爭隨之而來,比如一九七九年伊朗教士們在趕走國王之後,對共產黨人的清洗。

「至少我們已經找到了共同語言,那就是對話。」瓦利德回答我的疑慮,「哪怕回到各自陣營,對話會繼續下去,從抗議那天起,我們就看到不同派別都在為埃及共同的利益鬥爭。」他停下想了想,緩緩地鄭重道來:「最重要的是,未來埃及不再只有一個聲音說話。」

採訪結束後,阿巴斯留在辦公室,瓦利德帶我去他們曾經戰鬥的地方。坦克還在街上,警察重新上崗。忽然瓦利德像是認出了熟人,徑直走向一個警察,上去握手:「嘿,可能是你或者你的同事開槍打傷了我。」警察臉色一黑,忙說:「肯定不是我,我沒開過槍。我當時不在這裡。」

瓦利德滿不在乎,呵呵笑了幾聲,轉過來對我說:「是他我也不會怎麼樣。」我們一路走,街上很多年輕人,有的清理街道,有的更新標語,最常見的是「我愛埃及」,用各種語言寫成,包括中文。「聖潔的氣氛」籠罩埃及,寬容與希望彌漫在每個人心間。這於我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瓦利德、阿巴斯、街上的青年,就連警察都在這純潔期裡感動落淚。

前一天,我在解放廣場看到一群穿制服的警察衝進來——不是抓人,而是懺悔。領頭的那個被民眾舉過頭頂,淚水漣漣:「我們這些人什麼都沒幹……」站到地上,他又低聲說:「埃及人是一家,你們就像是我的父親。」很多隻手拍在他肩頭。也有人叫駡著,要衝進來揍他,被眾人抱住腰,拖到一邊。

一個圍觀者對我說:「現在軍隊、警察、民眾一條心。」為了幫助我理解,他的左右手掌緊緊相疊。我不敢相信:「那鎮壓呢?」「過去了。」那人一揮手。

純潔的氣氛淹沒了一切。阿巴斯還提到過一件叫他驚奇的事情:「你知道,超過五個埃及男青年站在一起,看到女性走過就可能起哄。那些天,廣場上幾百萬人,卻一起騷擾都沒有發生。」他眼角一熱:「革命改變了埃及人。」

這也正是我的體驗。雖然埃及是一個世俗化程度很高的社會,但教規對日常生活的約束還是明顯可見。保守家庭的男孩子在成長期間,正常接觸女性的機會很少,去街上揩油有時就成了他們探索異性的途徑。十年前,這是我和其他留學埃及的女生經常抱怨的話題。但是,二〇一一年2月穿梭廣場的十來天,我沒有遇到過任何不愉快。「埃及人變了。」我也曾驚歎。

打著繃帶的瓦利德,像一個艱難獲勝的將軍重返戰場,追撫戰友的傷逝。內政部前的街道,滿地碎玻璃,四處可見拳頭大小的彈坑。街對面是一堵矮牆,塗鴉畫著沖天緊握的拳頭,底下紅字寫著「自由」。

瓦利德帶我轉到附近一座清真寺。醫科大學的學生老師在這裡成立過臨時救護站。供人換鞋的走廊上,曾經躺著許多傷者。瓦利德被阿巴斯他們送過來以後,醫生為他取出肩膀裡的子彈,縫補傷口。他問過醫療點的人,那些天統計到大概八十名死者。

清真寺旁邊一排都是店鋪,示威期間都關了門,店主們給傷患送來飲食和水。「當時顧不得什麼生意了,就是支持革命。」一間雜貨店開著,店主說道。附近小孩子都聚攏過來看我們說話,有的還偷偷摸了下瓦利德的繃帶。

最後我們返回內政部旁邊一家連鎖咖啡館,門窗全碎了。店員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忙著掃出玻璃屑。喝著咖啡,瓦利德愈發興奮,還是單身的他舉著受傷的胳膊說,將來要給兒孫講這段故事,何等光榮:「我媽媽說,想推翻穆巴拉克的人都在做夢。現在,我們做到了!」

離開咖啡館的時候,我一直在後悔,為什麼沒來得及拍下他講這句話時的滿臉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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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細資料 |

書籍代號:0URP0012

商品條碼EAN:9789869384421

ISBN:9789869384421

印刷:

頁數:480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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