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重用人，計畫次之
讓學校進步其實是相當簡單的概念，然而就如同許多簡單的概念，要達成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想讓學校突飛猛進有兩種方式：一是網羅更好的師資，二是提升現有老師的水準。
我們可以花上大把時間與精力，尋求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案，但這些方案通常無法為我們帶來想要的進步或成長。我們應該把注意力放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方案永遠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師資。這並不是說沒有方案能促成或支持校內師資水準的提升，我們都能提出許多改革方案，並視之為教育的解答，並常期望它們能解決我們所有煩惱，可是當改革方案行不通，我們就認為這個方案有問題，事實上，根本沒有任何方案本身就能促成進步。相信我，如果真有這種方案，現在早就遍行各校了。決定學校品質的關鍵在於師資，而非方案。
「開放式教室」的概念
你們也許有人知道「開放式教室運動」的來龍去脈，我不會自詡是這方面最有力的權威，但你可以姑且聽我分享這個概念是如何形成。
位於美國艾尼惠（Anywhere）的一所小學在新學年開始前的教職員會議上，校長宣布他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好消息是今年的註冊率比想像中來得高；壞消息則是，有一名老師得自願在舊體育館上課。回應他的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每位老師都避開校長的目光，最後有個老師舉手自願接下這份工作。毫不意外的，這個人正是史密斯老師——她是這間學校裡最優秀的老師。
換做別的老師，也許會圍出教室大小的範圍讓學生待在裡面，但這位精力充沛的老師卻善加利用舊育館的每一寸土地，在那兒創造出一個溫馨又舒適的角落。然後，（情況正如快速發展的學校所常見的）幾週內校長又宣布：他需要把另一個班級也挪至該體育館。
一陣竊竊私語後，猜猜是誰舉起手了？瓊斯老師，她是校內第二優秀的老師。這幾位出類拔萃的老師就這麼在陳舊的體育館裡創造出不同凡響的教學環境。他們利用並不寬廣的空間，依照需求將學生分組，想方設法達成最大的學習效果。學生在學習過程中的興奮活力與參與意願是如此充沛，讓你一踏入這裡就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當年稍晚，參觀艾尼惠小學的訪客參觀了所有的教室，你知道他們在哪兒看見最棒的教學與學習？沒錯！就是舊的體育館內，他們總結：開放式教室就是優良教學的祕訣──其他作法已然走入歷史。然而，真正讓艾尼惠小學體育館充滿活力的其實是這些優秀教師，而非沒有隔間的教室。身為教育工作者，我們必須理解：方案並非解決之道。
*******************************************************************************
期許的力量
每個老師都要管理一個班級。某位老師可能要帶領五個女生組成的班級，大夥兒圍繞著一張明亮的研討桌，朗讀著進階拉丁語；另一個老師得教十六名生物學學生，在一個器材稀少又過時的實驗室上課；第三個老師也許每天早晨都得招呼二十位蹦蹦跳跳的幼稚園學生。說到課堂管理，我很確信這三位老師──確切的說，是所有老師──都竭盡所能做到最好，畢竟老師的課堂管理是為學生設立的學習舞台。我們都希望學生能在課堂上行為良好，如果做什麼事情能改善學生的行為，那我們肯定會這麼做。
最好的老師如何進行課堂管理？作法又是如何？以下是我得到的答案：好老師專注於對學生的期望上，其他老師則專注於規矩，而成效最差的老師則專注在破壞規矩後的懲處。
不准彈指！
數年前我曾巡視一所中學，當時我坐在一名高成效老師的教室後方，整個班級正安靜而專注做著重要的課題，忽然間，全校廣播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了出來，擾亂了整棟教學大樓的上課秩序。校長宣佈了下列事項：
本校學生必須立刻終止彈指的動作！校內有太多學生朝其他人彈指。彈指指的是用拇指扣住中指，猛然往另一人胸口彈去的動作。本校嚴禁彈指的動作，被逮到彈指的學生必須送到校長室。
當時我環視整間教室，發現已經沒有學生專心上課了。反之，二十九名學生都在對自己或同伴練習「彈指」，事實上連我也開始不自覺彈起手指，想知道這是怎樣的感覺。
最難纏的學生天生就愛唱反調，而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有唱反調的基因。「我不想再聽見有人竊竊私語！」聽到這句警告，誰會不想竊竊私語？或等待、甚至期待聽見別人這麼做？然而在我們聽見這句命令之前，可能還沒想過要這樣呢！
懲處
「規則」本來就是用來劃分可接受與不可接受之間的界線，再附加違規的懲處。我們對運動競賽的規定都再熟悉不過了，裁判不只點出違規情況，也會指定懲罰，而破壞規定的人必須付出代價。當然，這套系統的目的是在鼓勵運動員遵守規則；同樣地，違反校規附帶懲處的目的之一，也是在鼓勵學生遵守學校規定。
另一方面，明列出固定的懲處也有壞處，別忘了學生可是成本效益的分析高手：如果我蹺課一個鐘頭，我就得參加兩小時的留校察看，這樣值得嗎？（我的同伴中，會有多少人也留校察看？）在我擔任校長的那幾年，我注意到校內百分之九十的學生不曾被送進校長室，我敢打賭他們不曉得在校長室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如果被送進校長室，自己的父母會怎麼反應——當然，他們最好不要有知道的機會。比起預設的懲處條列清單，未知的恐懼有時反而是更有力的嚇阻。
在學年開始時設定期許
每一個學年就是一場旅行，其間總是出現許多不同的轉折。當老師這件事令人興奮又備受挑戰的一點，就是每一天都是如此不同。我喜歡學年間的循環：在期待、興奮和開學日的活力中展開，經歷了標準化測驗、放假前的活動、寒暑假前後、冬季昏暗的日子、春季的開端等各種時期，每段時期都有不同的氣氛、活力的消長，也有不同的重點和挑戰。每個學年都有自身的特性，有開始，有過程，然後結束；很少行業能有這樣的週期循環。
伴隨著全新學年展開的興奮感，讓我們有機會重新設定期望，為現狀帶來改變。這時我們都秉持著最良好的態度，對嶄新的一年充滿正面能量。對高成效老師來說，學年的開始是一個契機，可以為這個學年定調，更重要的是，也為學生奠定風氣。即使我們教同一個年級或同一門科目的時間已長達數年，開學都是讓我們的教學往前邁進的全新契機。
我們還沒被打敗
每所學校都應該在新學年開始前舉辦一個返校夜，或至少在開學的第一、二天舉辦，原因非常簡單──這時我們還沒被打敗；學生還沒惹出「麻煩」（無論麻煩指的是什麼），我們的工作也還沒落後，成績本上尚未記下任何人的成績，我們還有機會可以建立全新的關係。正如大聯盟棒球隊的春訓，我們可以夢想進軍世界大賽。
你看出在學年一開始便設定期望之所以對老師重要的原因了嗎？如果我們等到開學第二週才開始設立目標，很可能就淪為只能設立規定（例如不准彈指！），然後對違規的學生祭出懲罰。但若我們能事先對學生說明清楚，我們期望他們能做好準備、負起責任、準時上課，那我們就能踏出正確的步伐，開始往前邁進。這其中的關鍵因素是什麼？並非是期許的種種細節，而是得清楚設定期許，專注展望未來，並且貫徹執行——這雖然是所有老師都能做到的，但好老師確實會為學生設定期望，也為自己設下期許。
*********************************************************************************
說話算話
我向來都喜歡與人共事，早先是課堂上的學生及家長，然後是任職校長時期共事的老師；現在，我與各界人士與團體互動交流──不僅是老師和校長，更有商界、健康管理、銀行界的人士──甚至職業運動教練。我注意到他們的機構規模、預算和薪資（！）都存在著不小的差異，不過，所有與我合作的團體，都希望能在自己的領域做到最好。
發現適用於教學的原則在其他行業也行得通，這種感覺真是美妙。反之，我偶爾也會在「現實世界」中獲得深刻的體悟，並發現這種心得也可以運用在課堂。以下是我在美式足球場上學到的一門課題。
美式足球教練
我合作過的職業運動教練從不需要我給他們意見，關於如何執行籃球的運球突破戰術，或者二壘手迴旋雙殺的最佳方法，他們懂的比我還多，求勝心也很強！他們真正會問我的是：練習過程中該怎麼驅策球員，讓他們達到應有的水準？
有一次，某個美式足球隊教練團請我觀察每位教練，然後針對球員如何回應他們，給予教練們具體的意見。其中一名教練的表現特別突出。
進攻線的教練麥可體格壯碩，他的身高至少六呎五吋，體重超過三百磅，絕大多數都是肌肉重量。過去他顯然也當過球員，後來我發現他曾是一名很棒的球員。雖然下了球場的他為人相當和善，但他在場上氣勢凌人的姿態加上宏亮的聲音，卻足以令人生畏。有天下午我抵達球場時，麥可正怒斥球員，我不確定引起這次火爆場面的原由為何，但他讓前鋒在半場之間折返跑，以示懲罰。當日天氣酷熱，這群球員又不是以速度見長，在他們從底線慢跑至中場然後折返時，麥可的沮喪感不斷攀升，最後他大吼：「我要讓你們跑到腿軟！剩下的練習都不用做了，你們給我儘管跑就對了！」如你所想，前鋒稍微努力跑了起來，繼又一次的衝刺後，教練冷靜下來，讓他們回到先前的操練。
練習過後我與麥可會面，他表達了自己的沮喪，球員似乎不把他當一回事。他承認，至少有一半的練習都會出現相同的模式。我們稍微談到讚美球員，以及鼓勵正面行為的方法，但接著我卻發現：這群前鋒真的沒有認真看待強制的衝刺懲罰。他們之前聽麥可說「什麼都不用做了，你們給我衝刺就好！」但麥可卻從未真正如此做過，因此他們又何必在酷熱的天氣下讓自己累得像條狗呢？
對學生怒吼「我已經告訴你們至少十幾次了！」的教師也許會認為學生的學習速度緩慢，但又是誰重複說了一遍又一遍，卻從未發現這招根本不管用？當然是老師了。
而最優秀的老師──就如同最優秀的教練──說了話，就絕對算話。他們不需擺出命令的姿態，也不必靠如雷的吼叫聲就能管理課堂。然而，學生還是會尊重老師的權威，因為老師清楚展現了自己的要求，然後貫徹執行。
當你準備好時
許多時候，老師在沮喪時衝口而出的話並非出於真心，如果他們有時間好好思考自己的反應，就不會這麼衝動。在此我分享自己在當學生時的故事。
我承認自己是個調皮的學生，也因為這樣，我常被指派坐在老師桌子旁的「豪華座」。最受大家歡迎的惡作劇之一，就是趁老師轉過身時一把抓起她的水杯，然後把水倒出窗外，再迅速溜回座位觀察她的反應。最好的情況就是，我能逗全班開心好幾天。
我們稱為「榔頭」的火爆老師就讓大家樂翻了。水杯事件第一次發生時，她舉起自己的空杯，臉頰漲得如豬肝般緋紅，用響徹整間教室的聲音向學生質問：「好了，是誰拿走我的水？我要知道我的水上哪兒去了！」但沒人舉發我。隨著一天天過去，她加強警告：「如果再發生一次，誰都不許下課休息！」但身為惡作劇的始作俑者，我卻不甘心投降，全班同學也都悶不吭聲，最後她只好放棄在水杯裡加水了。
巧的是，當年我們最喜歡的老師也讓我坐在她的桌邊，她上課時也會準備一杯水。雖然同學都認為在「專業老師」的課堂，這樣惡作劇不是很好，但我還是這麼做了，然後等著看好戲。我等啊等，「專業老師」顯然已經發現我做的好事，可是卻忽視我的舉動，只是最後她仍然記得提及此事。就在那節課結束後，她一如往常站在門口祝大家度過美好的一天，我不斷地退回隊伍中，希望她能趕快離開，這樣我就能全身而退。但是哎呀！她卻站在原地不動，就在我打算趁她不注意開溜時，專業老師淡定地說：「陶德，你現在有空嗎？」我非說有空不可，「專業老師」接著問我能否幫她一個忙。她提到那天她的水發生了神祕事件，既然我就坐在她的桌邊，我是否介意幫她看管水杯？這樣如果她的水又發生什麼事，她就能和我同心協力解出謎團。我沉默地點點頭，緊接著衝出教室。最後你猜怎麼著？我成為一名出色的「護水人」，從此之後，再也沒人敢去騷擾「專業老師」的水了。
「專業老師」做了什麼大不同的事嗎？首先，在惡作劇發生的當下，她忽視我的行為，剝奪我所欲得到的注意力。再者，她聚焦在預防未來再度發生的違規行為上，讓過去的就此過去。但是第三點也是她所做出最有效果的反應，就是她等到自己準備就緒的時候再來處置我──她等到下課後四下無人時，才來處理這件事。
給自己時間思考後才開口反應，讓她能夠理出最佳的解決方法，她不用指控我的行徑惡劣，也不必描述如果我再度惡作劇會發生什麼事，但她沉靜嚴肅的態度，讓我確定我不會想知道之後若再犯會發生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