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結局是絕對必要的,
否則我就不必費心去寫它了。」
20世紀最勇敢而偉大的愛戀
E. M. 佛斯特不朽之作
威尼斯影展獲獎作原著小說 §
獨家收錄《墨利斯的情人》文學特輯 §
▎我們的終點只有彼此,以及,更幸福的一年。
在同性戀仍被當作犯罪行為的20世紀初英國,出生於中產階級的青年墨利斯,與出身貴族家庭的劍橋大學的同窗克萊夫展開祕戀。然而兩人的愛情不敵現實的考驗,克萊夫最終選擇了門當戶對的富家千金,這段戀情只能無疾而終……
分手後的兩人維持著友好關係,墨利斯卻獨自陷入憂鬱和自我懷疑。直到他在因緣際會下認識了家僕斯卡德,愛情的衝動在他的心中重新點燃。這一次,同樣要面對階級與性別的鴻溝,墨利斯能得到不一樣的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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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性戀尚未除罪化、不被社會所接受的時代中,為了避開「猥褻」的罪名,當時的同志文學多帶有悲劇元素,然而在如此時空背景下,佛斯特仍執意賦予《墨利斯的情人》幸福的結局。這是一本勇氣之書,宛如黑暗中照亮前行的溫柔燈塔,鼓勵我們勇敢捍衛幸福的權利。
獨家收錄——
照亮黑暗時代的璀璨愛情 《墨利斯的情人》文學特輯
◎《墨利斯的情人》創作故事
◎那些因愛獲罪的名人們:19-20世紀英國的同志壓迫事件
◎近代同志文學之最:19-20世紀著名同志文學作品介紹
E. M. 佛斯特(Edward Morgan Forster, 1879-1970)
英國小說家,出生於英國倫敦,畢業於劍橋大學國王學院。
佛斯特的作品以情節精湛與其諷刺色彩而聞名,當中經常探討20世紀英國的階級差異和社會矛盾。佛斯特一生中共著有六部小說,其中《天使裹足之處》、《窗外有藍天》、《霍華德莊園》、《印度之旅》、《墨利斯的情人》等五部作品皆曾翻拍成電影。
王聖棻
譯有《大亨小傳》、《基督教的故事》、《毛姆短篇小說選集》、《歐亨利短篇小說選集》等,目前旅居加拿大。
試閱
第九章
上個學期,墨利斯的心智達到了不尋常的水準,但放了一場假之後,又被拉回公學程度。他不再那麼警覺了,又開始按照自認為別人期望他該有的方式行動,對一個天生缺乏想像力的人來說,這是個危險的壯舉。他的心靈雖然沒有被完全遮蔽,但經常雲影籠罩。奧爾科特小姐的事已經成了過去,然而,促使墨利斯走向她的那份虛偽卻依然存在。他的家人是這一切的主要原因,墨利斯還沒有意識到,她們比他強大得多,對他的影響不可估量。和她們在一起的這三個星期,他變得思緒紊亂、感情脆弱,看似在每件事上都取得了勝利,但整體來說卻是失敗的。回到學校之後的墨利斯,無論思考甚至說話的方式,都和他的母親與艾妲一模一樣。
直到杜蘭來了,他才注意到情況的惡化。杜蘭的身體一直不舒服,所以晚了幾天才回來。當他那張比以往更蒼白的臉隱約從門邊出現時,墨利斯突然感到一陣絕望,努力回憶上學期兩個人是為了什麼堅持著,嘗試收集過去戰事的蛛絲馬跡。他覺得自己鬆懈了,害怕做出行動。他最差勁的一部分浮出了意識表面,要他寧願安逸度日,也不要追求喜悅。
「哈囉,老兄。」他尷尬的說。
杜蘭一言不發的溜了進來。
「怎麼了?」
「沒事。」墨利斯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與他心靈互通的能力。如果是在上學期,關於杜蘭為什麼會這樣默默的進來,他是明白的。
「不管怎麼樣,先坐吧。」
杜蘭在地板上一個墨利斯搆不著的位置坐了下來。已近傍晚,五月學期開始的聲音、劍橋一年一度花朵盛開的氣味從窗口飄進來,它們對墨利斯說道:「你配不上我們。」他知道自己的身、心、靈已死,他是個異邦人,一個身在雅典的鄉巴佬。他與這裡無關,和這樣的一位朋友也無關。
「我說,杜蘭⋯⋯」
杜蘭挪近了一些。墨利斯伸出一隻手,感覺到他的頭靠了上來。墨利斯忘記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了。那聲音和花香低語著:「你就是我們,我們風華正茂。」墨利斯無比溫柔的撫摸著杜蘭的頭髮,手指探進髮絲裡,彷彿愛撫著他的大腦。
「我說,杜蘭,你這段時間過得好嗎?」
「你呢?」
「不好。」
「你在信裡說你很好。」一點也不好。
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出事實,墨利斯渾身發抖,心想:「明明是一段爛透了的假期,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他好奇自己本該花多久時間就意識到這件事。他很確定濃霧將會再次下降,苦悶的嘆了口氣,將杜蘭的頭拉過來靠在自己的膝上,彷彿那是一只能滌清生活的護身符。它靠在那兒,而墨利斯又發明出一種表達柔情的新方式:從太陽穴一路撫摸到喉嚨。接著,他移開雙手,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坐在那裡嘆了口氣。
「霍爾。」
墨利斯看著他。
「有什麼問題嗎?」
他再次撫摸,接著又放下了手,就像是在說,因為有了他這位朋友,什麼問題都消失了。
「跟那個女孩有關嗎?」
「沒有。」
「你在信裡說你喜歡她。」
「我沒⋯⋯我才不喜歡她。」
墨利斯發出了更深沉的嘆息,它卡在他的喉嚨裡咯咯作響,變成了呻吟。他將頭往後一仰,忘了杜蘭的頭還靠在他膝上,忘了杜蘭正看著他混濁的痛苦。他的嘴邊和眼角擠出了皺紋,他盯著天花板,此刻唯一明白的是,人類之所以被創造出來,是為了在沒有上天的幫助下感受痛苦和孤獨。
這時杜蘭向他伸出手,撫摸著他的頭髮。他們互相擁抱,很快就貼著彼此的胸躺下,頭倚在對方的肩上,但就在他們的臉頰正要相觸時,中庭裡有個人大喊「霍爾」,他馬上應聲。不管什麼時候有人叫他,他向來會立刻回應。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杜蘭跳到壁爐架旁,用手臂托著頭。一群傻子吵吵嚷嚷的上了樓,說想要喝茶。墨利斯指指茶具的位置,接著就被拉進他們的閒聊裡,沒注意到他的朋友走了。他對自己說,剛剛發生的不過是一次平常的談話,只是太傷感了,下次見面時,他一定要表現出輕鬆愉快的樣子。
這一天很快就來了。杜蘭喊住他時,他剛從食堂出來,正要和其他六個人一起到劇院去。
「我知道你放假的時候讀過《會飲篇》了。」他低聲說。
墨利斯感到不安。
「那麼你明白的,不需要我多說⋯⋯」
「你的意思是?」
杜蘭等不及了。他們的周圍都是人,但是他那雙藍眼睛熱情難抑,他耳語似的說:「我愛你。」
墨利斯嚇壞了,他驚恐萬狀,這句話直接震撼了他古板靈魂的最深處,讓他驚叫出聲:「噢,胡說!」他接下來說的話、做出的舉動都還來不及經過思考。
「杜蘭,你是英國人,我也是。別胡說八道了。我沒有生氣,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就像你知道的,這是唯一一項完全超越底線的話題,是表定罪行裡最嚴重的一種,你絕對不能再提了。杜蘭,這真是個糟糕的想法⋯⋯」
但是他的朋友已經離開了,一句話也沒有說。杜蘭飛也似的跑過中庭,春天的聲響中,傳來他砰一聲甩上門的聲音。
第三十六章(節錄)
那位先生的樣子,讓他更進一步放下心來,因為他完全符合墨利斯心中研究先進科學的人的形象。他的臉色灰黃且面無表情,坐在一張捲蓋式的書桌前面,大大的房間裡一幅畫也沒有。「是霍爾先生嗎?」他說,伸出了一隻沒有血色的手。他說話帶著一絲美國口音。「嗯,霍爾先生,有什麼問題嗎?」墨利斯的態度也變得超然,彷彿他們是為了討論另一個人的事而見面似的。「都寫在裡面了。」他說,一面拿出了陳述書:「我諮詢過一位醫生,不過他無計可施。我不知道你行不行。」醫生讀了那份陳述。
「我到這兒來找你,希望沒找錯人。」
「完全沒錯,霍爾先生。我百分之七十五的病人都是你這種類型的。這份陳述是最近寫的嗎?」
「昨天晚上寫的。」
「準確無誤嗎?」
「嗯,姓名和地點自然是稍微更動了一點。」
拉斯克‧瓊斯先生似乎不認為這稱作自然。他問了幾個關於「坎伯蘭先生」(墨利斯給克萊夫取的假名)的問題,想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生過性行為。這番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很奇特的並不傷人。他不讚揚、不責備,也不憐憫。對於墨利斯突然爆發的反社會情緒,他一點也不在意。雖然墨利斯很渴望得到同情(他已經一年沒聽到過一句同情的話了),但還是很高興瓊斯先生什麼也沒有說,因為這說不定會粉碎他的意志。
他問:「我的毛病叫什麼名字?它有名字嗎?」
「先天性同性戀。」
「先天到什麼程度?嗯,有什麼辦法能治療嗎?」
「噢!當然有辦法,只要你同意的話。」
「事實上,我對催眠有一種守舊的偏見。」
「霍爾先生,恐怕你試過之後也還是會保持這種偏見。我不能保證治好。我說過,我有百分之七十五的病人有這個毛病,但我成功治好的只有百分之五十。」
這番坦白給了墨利斯信心,沒有哪個江湖郎中會這麼說的。「我們不妨一試。」他微笑著說:「我應該怎麼做?」
「待在原地不動就好。我要試驗一下,看看你的那種傾向有多根深蒂固。如果你願意,以後可以回來進行常規治療。霍爾先生!我要試著讓你進入催眠狀態,如果我成功了,我會給你暗示,我希望這些暗示會留下,並在你醒來的時候,成為你正常狀態的一部份。不要抗拒我。」
「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