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跨半個地球的深入考察與深刻自剖
含括第一手文字紀錄與及珍藏彩色圖像
從台灣出發,前進全球的動物保護現場,
踏上一段沒有終點的旅程,只為記住那些被遺忘的爪印
參訪歐洲各國的動保機構,遠赴日本的動權組織實習;
臥底探察北歐的皮草產業,深入中國的大熊貓棲息地;
從看似歡樂的動物園、馬戲團,到悲慘的養殖場與實驗中心,
儘管眼前充斥著不堪的醜惡,歷經同情疲勞的挫折,
她仍一路跌跌撞撞走來,最終勇敢而坦誠地記錄下這段歷程。
對動保陌生,或是剛剛接觸的讀者可將本書視為動保遊記,一本看似無心插柳,又像精心規劃的遊記。當然,好的遊記,也是一場生命思辨之旅,總是在白描之外──或是同時──又能讀到許多發人深省的思考,值得關心動保的人慢慢體會。
──朱增宏/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執行長
我曾經以為我大致了解緣之的生命歷程與運動參與。直到閱讀此書,才知道當中更多的曲折跌宕、更多的悲喜苦痛,以及因動物而來的生命刻痕與轉化。
──李鑑慧/國立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動保的種子當然是在更早之前播下的,但自2008年隻身遠赴北京求學開始,作者展開了一段在世界各地吸取養分、成長茁壯的動物保護之旅。
在這十餘年間,她曾調查中國的動物園,逐一記錄展演動物的處境,盡其所能為動物發聲、倡議;她曾前往歐洲考察,從英國、法國到荷蘭,參訪為數眾多的動物庇護所和收容所,深感不同文化下的觀念衝突,也不時對歐陸國家的動保現況感到失望;在日本動物權利中心實習時,除了每週參與遊行籌劃、街頭啟發活動外,她也透過田野調查見證這個已開發國家對農場動物的漠視。
為了獲得第一手資訊,她遠赴北歐諸國,臥底潛入皮草產業重鎮,終於在芬蘭的皮草拍賣行見識到這條神祕又完備的產業鏈,更在丹麥的水貂養殖場和挪威大學的實驗養殖場中,目睹處死動物以取得皮草的毒氣設備。當她造訪四川大熊貓棲息地時,浮上心頭的是對「物種歧視」現象的質疑──同樣身為熊科動物,黑熊為何遭到每日「活熊取膽」的痛苦,大熊貓卻得到全球的矚目?
最重要的問題在於,書中娓娓道出的動物遭遇並非過去式,而是進行式,甚至在可預見的未來仍會持續存在。在本書寫作的當下和被閱讀的此刻,那些動物甚至仍在原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生命被消磨殆盡。
本書記錄的是動保界鮮有的書寫角度、動保人未曾傾訴的生命故事;是勇於剝開現代社會美好的皮相才能揭露的真相,也是長年累月站在第一線才能目睹的現實;作者十餘年來的心血所形成的結晶,不單是動物保護的經驗與理論,還有作為一位動物倡議者的成長軌跡。這是一部具備高度社會關懷、文化觀察與哲學省思的作品,更是一本旁觀動物之痛苦的我們必須閱讀、反思,然後有所作為的啟發之書。
本書特色
‧書衣展開就是動保桌遊,讀者可與本書故事對照,進行一段兼具知識性與趣味性的紙上動保之旅,了解各地的動物保護現況與事件,乃一良好的生命教育學習管道。
‧收錄近百張作者在世界各國從事動保運動與相關考察的第一手彩色照片。
‧收錄動保議題關鍵字,每章章末並有相關專欄,引領讀者進一步深入思考。
專文推薦
朱增宏/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執行長
李鑑慧/國立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誠摯推薦(依首字筆畫排序)
Sera/「鳥語獸躍」粉專版主
玄陵/世界愛犬聯盟創始人
台灣友善動物協會
台灣石虎保育協會
台灣防止虐待動物協會
台灣動物平權促進會
台灣懷生相信動物協會
好好愛牠協會
行動亞洲ACTAsia
李幼鸚鵡鵪鶉小白文鳥/影評人.動保倡議者
吳宗憲/臺灣動物與人學會理事長
吳盈瑾/社團法人台灣愛兔協會理事長
洪芳怡/作家.文化研究者.動物權倡議者
陳幸蕙/作家
陳嘉銘/香港中文大學「動物.文化.社會」創科老師
陳懷恩/「動物社會工作」粉專版主
張家珮/全球動物權運動幕後英雄獎得主
黃文倩/淡江大學田野調查研究室主持人
黃宗潔/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
黃美秀/國立屏東科技大學野生動物保育研究所教授
愛鼠協會
蕭人瑄/黑猩猩行為與保育推廣講師
錢永祥/《思想》雜誌總編輯
關懷生命協會
釋昭慧/玄奘大學宗教與文化學系教授
龍緣之
出生於台北。北京大學電影學碩士,北京清華大學科技哲學博士。現為臺灣動物與人學會理事、國際非政府組織行動亞洲(ACTAsia)亞洲區代表、關懷生命協會動保扎根教育平台諮詢委員。
著有China's Fur Trade and its Position in the Global Fur Industry(UK, 2019; Update 2020/2021)、繪本《小狐狸的媽媽;媽媽的小狐狸》(與施暖暖合著,2022)、《動物友善城市指數調查研究報告》(世界愛犬聯盟)等。學術論文發表於《成大歷史學報》、《當代電影》等核心期刊,不定期為《信睿周報》等海內外刊物和網站提供文章,累計數十篇。2019年發起「動保龍捲風」新媒體平台,為知名動物權利哲學家湯姆.雷根與妻子南希(Tom&Nancy Regan)所創立的文化與動物基金會(Culture and Animals Foundation)年度受獎人。
從國中開始喜歡電影和藝術,熱心參與社會運動。於華梵大學哲學系就讀時,受到朱增宏老師啟發,畢業後搬到北京全力投入動物倡議並攻讀學位。碩士期間,以1930年代上海的「獸片」(動物主題電影)熱潮為研究主題。博士階段投入對大熊貓保護歷史的STS(科學、技術與社會)研究,揭示保育和動物保護觀念的社會建構過程。曾赴東京工業大學進行海外交流,並於日本動物權利中心實習,期間發起聯合日本、韓國、台灣、香港和中國大陸地區的「亞洲零皮草」倡議,近年則於歐洲進行獨立跨國調查和研究工作。研究興趣包括動物研究、動物和藝術,以及大熊貓保育、展演動物和皮草等議題。
「動保龍捲風」https://linktr.ee/animalpeptalk
【推薦序】一場生命思辨之旅 朱增宏(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執行長)
【推薦序】緣之的動物之緣 李鑑慧(國立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前言
序章 飛天術和搖滾樂
1 致命的(可)愛:從活熊取膽到動物奇觀
Column動物園應該存在嗎?科學家無法回應的哲學問題
2 歐洲收容所裡的夢想家:現代動保的起源與發展
Column找一頭自願被吃的豬
3 一個也別記得:同情,意謂著痛苦
Column人類是狗最好的朋友嗎?
4 成為東京街頭的三明治人:農場動物處境調查
Column傳統文化和動物權利,孰輕孰重?
5 在芬蘭,做一隻披著狼皮的羊:衣櫃裡的野生動物
Column庇護所裡的鬥士
6 北歐黎明前的黑暗:目擊皮草養殖場中最後的身影
Column無國界的社會運動
7 有些動物更平等:探訪大熊貓的故鄉
Column保護旗艦物種,我們做對了嗎?
終章 動物是我的導師
致謝
附錄 動物保護議題筆記
推薦序1(節錄)
一場生命思辨之旅
朱增宏(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執行長)
對動保陌生,或是剛剛接觸的讀者可將本書視為動保遊記,一本看似無心插柳,又像精心規劃的遊記。當然,好的遊記,也是一場生命思辨之旅,總是在白描之外──或是同時──又能讀到許多發人深省的思考,值得關心動保的人慢慢體會。
作為遊記,本書娓娓道來,引人好奇。不經意就有個褐色幽默,例如寫給中國國家領導人的信,郵差其實不知道如何投遞;或是China曾被戲稱為「拆哪」,影射北京的現代化「都更」對城市古建築的大量破壞;以及芬蘭官方「聖誕老人」說來訪的習近平「是個好孩子」,因為「絕大多數人不會想去傷害動物,更不會以虐待牠們為樂」,作者相信:習近平這個「好孩子」應該也是如此吧?
作者遊歷多國,串起來的動保故事,面向極廣。有的讓人增廣見聞,例如北歐三國皮草產業研究之旅,或是關於大熊貓保護與利用的種種;也有令人怵目驚心的動物受虐畫面,出現在由佛教組織經營的護生園區;又或具體而微地說明即使是在動保先進國家,還是有無數尚待努力的議題;更有宛如電影情節般,緊張起伏的臥底調查。
本書值得關心動保的人體會、思考其中「思考」的地方不少。例如,動保之神為何變成神棍?
作者參與「動物是朋友」一系列推廣素食主義的運動,結合其在中國求學、生活和戀愛的經驗,親身感受原本純潔又神聖的動保如何被名利摧毀。作者自問:「什麼時候,所謂的幫助動物只是養活一小群人的手段了呢?」甚至將這種感受跟邪教的跟隨者比較,包括領導者的特殊魅力、在群體效應下親近者自我洗腦,以為志同道合,重獲新生、倍感自由。
「……生命彷彿被賦予了特殊的價值──實踐和推廣素食,或任何一種我們領悟出的『真理』。」
推廣素食,而且就只是透過音樂、藝術和演講、寫文章的倡議,實在很難跟導引信徒自殺或是殺人的邪教放在一起比較。畢竟,實踐和推廣素食,還是作者以及許多動保人士可以接受的「真理」。
問題出在倡議者──在作者眼裡──墮落了。但更大的問題可能在於,在造神運動中的雙方,也就是倡議者的墮落和追隨者的盲目,都是出於相同的迷思。
推薦序2(節錄)
緣之的動物之緣
李鑑慧(國立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每個動保人的故事,皆有其殊異時空與不同承續。在台灣時空之下,緣之算是第二代動保人了;置於全球動保脈絡,她則承繼了更為深遠的動保遺產。當然,緣之個人生命的獨特性,自也使其與動物之緣,獨樹一幟也別具一格。
在這段屬於緣之與她眾多同伴物種的生命故事中,你將首先見到一個年輕的、搖滾的、深具全球移動力的動保人。在龐大的全球性動物利用結構之中,緣之突破重重藩籬與疆界,帶領我們走訪各個關鍵現場:北京大城、中國各大動物園、英法的動物收容所、日本的豬隻養殖場、芬蘭的皮草拍賣中心、挪威的大學養殖場、四川的自然保護區、河南的護生園、各地無國界的動保團體等。這些地方,不僅僅是緣之與其親族建立連結之處,更是全球動物利用與動保政治上演的主要場域。於其中,人類支配結構下的野生動物、農場動物、表演動物、皮草動物、實驗動物等,往往因為與人類之遭逢而傷痕累累且各自懷著段哀傷故事。故事之中除了交錯著不同人群與牠們之間的利用、虐待、憐惜、照護,以及釐不清的曖昧與矛盾關係,更也交纏著動保運動中長存之辯證與道德難題:動物權與動物福利之辯、傳統文化與動保價值之衝突、全球動保政治中的西方優位意識、不同物種所受之差別待遇、寵物飼養之正當性等。而編織起書中繁複故事之網的,則是一位想方設法回應著來自動物的倫理召喚而靈活切換於不同身分之間的百變主角:動物救援者、科學史博士生、學術研究者、潛入調查者、動虐見證者、動保見習生、倡議者、教育者……。但當你或正著迷於這生氣滿滿、創意無窮、勇於跨界的新世代動保人的奇特經歷時,隨著故事推進,你也將見到眾多動保人所共承的艱難遺產與雷同經歷:殘酷現實、無盡傷痛、疲憊懷疑、同情疲乏,以及對於人心、結構與其他一切之絕望。
也忘了與緣之是如何聯繫上的,但總之我們在成大光復校區對面有著大片陽光灑落的咖啡廳中,第一次會面就長談了起來。接著她多次參與了我的課程教學,我邀請她談皮草運動、談大熊貓保育,每每於同學的回饋單中,總可見到緣之所激發起的年輕人改革熱情。我也感佩於緣之動保經驗之豐富、熱力之不絕。我曾經以為我大致了解緣之的生命歷程與運動參與。直到閱讀此書,才知道當中更多的曲折跌宕、更多的悲喜苦痛,以及因動物而來的生命刻痕與轉化。
前言
「動物烏托邦」對比於現實是不可企及的,卻又是我與許多夥伴共同追尋的夢想之境。這本書描述了我在各地試圖接近動物的真實處境、實現這個理想的過程。我試著將那些或被遺忘的、或從來沒有被認識過的動物存在的樣貌記錄下來,牠們的呼吸和眼神都難以描述,但是遠遠不及人們一步步打造「烏托邦」的理想來得困難。
書中以故事發生的時序和我當時身處的社會環境作為主要脈絡,每章都有一些不同的議題。序章〈飛天術和搖滾樂〉是我初期踏入動物倡議領域的那些年裡難以忘卻的往事,也是我開始在他鄉異國生活、投入動物保護工作的背景。
第一章〈致命的(可)愛〉從「活熊取膽」產業連結到動物展演議題。我與一些關心動物園和馬戲團動物的朋友,在那數年間盡可能地走訪了中國各地的動物園,當時我們都充滿熱情,但也感到徬徨無助,試圖用田野調查的證據,以有限的條件和資訊去論述問題、發揮公眾影響力、進行政府遊說,一步步地淘汰動物展演。
第二章〈歐洲收容所裡的夢想家〉記錄了我初次在歐洲各地的收容所、庇護所,以及動物福利組織參訪和實習的經歷。除了旅程中無盡的美景與看似完善的制度,各國的宗教和社會文化也衝擊了我的價值觀,不禁令人懷疑,歐洲是否為世界各地的動保發展建立了一個理想的藍圖?我走訪了動物福利最佳的英國示範性農場動物養殖場,看到在經歷了漫長馴化後的動物身體如何盡可能地「融入體制」,在當地成為人們可以「問心無愧」的消費品,但之後我仍想回到自己的土地,在摸索中前行。
我在第三章〈一個也別記得〉中,描述了在短暫數年的動保工作後經歷的同情疲勞心路歷程。由於當時每天都收到如雪花般飛來的信函,除了中國各地民眾舉發的動物虐待、流浪動物救助和運輸貓狗去屠宰的車輛資訊,還有關心動物的人們自身面臨心理崩潰的求助訊息。面對這些排山倒海的社會問題,以及發生在生活周邊的動物虐待,加上我所信奉的價值與主流對待動物的態度格格不入,令我陷入了自我懷疑,感受也逐漸變得麻木。同情,意謂著體驗他者的痛苦。
而後為了帶我在北京收養的貓咪扣扣(Koko)和卡卡(Kaka)回到台灣,不得不安排在第三國(地)至少停留半年再回台,二○一五年,我開始了留學日本的生活。在第四章〈成為東京街頭的三明治人〉中,我在擁有超過三十年歷史的「日本動物權利中心」(Animal Rights Center Japan,簡稱ARCJ)實習,除了每週參與遊行籌劃、進行田野調查、在辦公室清點物資等,也如同早期台灣的看板工那般,身體由前後兩片動保展板夾起來,成為一個「人體三明治」,在澀谷等鬧區向民眾進行「街頭啟發活動」。在日本嚴謹、節制的文化洗禮下,我切實感受到了這股社會運動中的草根力量。
第五章〈在芬蘭,做一隻披著狼皮的羊〉和第六章〈北歐黎明前的黑暗〉記錄了我在芬蘭、丹麥和挪威等北歐國家進行田調的故事。為了得到跨國皮草貿易的第一手資訊,也為了找到倡議和研究工作的突破口,我戲稱自己是一隻「披著狼皮的羊」,藉由偽裝的身分,如羊入狼口般前往皮草產業中心,潛入養殖場、拍賣行等產業內部進行調查。經歷了膽顫心驚的調查工作後,我在芬蘭第一家農場動物庇護所看到人們已經採用更多元、更有趣和更有希望的方式,營造人與動物良好互動的環境。接著,我在丹麥哥本哈根附近的水貂養殖場看到用來處死動物的「毒氣箱」,當旅程抵達挪威後,也目睹了人們對待籠裡、籠外動物截然不同的態度。然而,北歐之旅除了見證動物的苦痛,也令我感受到動物倡議運動於歐陸國家生根發芽,在數十年間已經培養了許多能力卓越又勇氣非凡的行動者,他們不僅身負獨特的技能,更形塑了一種具有歷史傳承意義的動物保護文化。
第七章〈有些動物更平等〉的主題是讀者相對熟悉的大熊貓保護。這些動物園裡的明星為什麼離開山林、來到世界各地的城市?我的博士論文以三十年來的大熊貓保護史為主題,因此有幸在四川多個自然保護區裡和巡護員同走「獸徑」,體驗野生動物的生活空間。在爬梳歷史後,我發現人們在物種保育的路上,曾經嘗試過的錯誤方式所遺留下來的影響仍在持續。從被「活熊取膽」的亞洲黑熊,到本章所呈現的大熊貓,這兩種自然棲息地同在一處的熊科物種,有著完全不一樣的命運,卻都因為人們不同的動機而成為牢籠中的囚犯。我引用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在《動物農莊》(Animal Farm)的句子「所有動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動物更為平等」,並非因為動物烏托邦不可實現,而是希望人們能反思當今對待旗艦物種的方式是否正確。
在本書的最後,我關注的是「誰在做動保」?這一章描述了宗教團體所謂的「動物保護」活動,但在「放生」和「護生園」等場所裡,我看到的經常不是幸福、快樂的動物,反而是嚴重的動物福利問題,在許多一廂情願式的動保方式中,動物處境並沒有真正受到重視。透過這些經歷,我也不禁反省自己和夥伴的投入是否真的幫助了動物?
數年前,我無意間翻開小學時的家庭聯絡簿,「我想活出有意義的人生」這句話赫然從已脆弱變色的紙面上跳了出來。對我而言,看見動物及其他弱勢群體的處境、為改變這種現況而付諸行動,讓我在面對苦難和困境的同時也感到快樂和欣慰。在尋找動物烏托邦的過程中,如果我們能理性看待百年以來動物保護運動在全世界取得的成果──從動物的道德地位、法律地位,到各國草根組織的成立與發展,再到愈來愈多的媒體關心動物議題,那麼這些長足的進步或許是不言自明的,也讓人期許動物的生命與動物保護的精神,終將成為人們生命中永不熄滅的愛的指引。
內容摘錄
1 致命的(可)愛:從活熊取膽到動物奇觀
【小熊,從何處來?到哪裡去?】
一份深入中國各地養熊場的調查報告《中國熊場的真相》顯示,初生的幼熊並不直接用於取膽,而是要日復一日接受動物表演的訓練。在調查人員訪視的養殖場中,就有三家密集訓練小熊進行表演。牠們在兩、三個月大時就被帶離母親,熊場宣稱這是為了讓幼熊習慣與人接觸,以方便日後抽取膽汁,也鼓勵遊客逗弄小熊及合照,作為促銷熊膽製品的手段。為了讓原本用四肢行走的小熊能夠長時間站立,馴獸員會在牠們的脖子套上鐵鍊,緊緊地靠牆吊高,宛如罰站,讓小熊的後肢更有力量。另一種方式,則是燒傷牠們的前掌,讓小熊的前掌一著地就疼痛,不得不只靠後腿站立。接著,馴獸員會在地上用寬膠帶貼上兩道線,要求小熊只用後肢行走──左腿走一直線,右腿走另一條直線。等訓練到一定程度,就讓小熊走鋼索。除了讓年幼的黑熊走鋼索,牠們也被馬戲團用於拳擊秀、轉火把等表演項目。在小熊達到兩歲半至三歲時,就會開始被取膽汁。
二○一○年前後,我到深圳野生動物園調查。在一個號稱上百種物種、上千隻動物同台表演的大型廣場,我注意到正上方數十公尺處有著兩條鋼索。原來,那是讓黑熊在高空騎自行車的軌道。然而,黑熊哪裡去了呢?工作人員說:「熊摔下來,受傷了。」我還想詢問詳情,但他們不願多談,匆匆離開現場。當時在該動物園官網首頁,就能看到這場表演的照片,在觀眾的注視下,黑熊沒有任何防護。從高空摔落下來的牠們,經歷了什麼樣的疼痛,又是否得到救治,我們不得而知。
由莽萍教授成立的「中國動物園觀察」(ChinaZoo Watch)曾於二○○三至二○○四年走訪國內的野生動物園,調查餵食猛獸活體動物的表演秀,並完成《中國野生動物園調查報告》。當時,這些美其名為「野化訓練」的活動,實際上是血腥的表演,以遊客付費購買活雞鴨、牛羊以「投餵」飢腸轆轆的獅、虎等肉食性動物。同一頭牛羊甚至會被「反覆投餵」,因為這些人工飼養的猛獸多半缺乏捕食技巧,無法把獵物殺死。在幾回撲騰下,牛羊身上布滿一道道血痕,接著工作人員再將這些未死的牛羊抓回,等待下一個付費的遊客再次「投餵」。這種殘忍的活動,引起許多民眾的反感和不滿,在報告發布後,大型動物的投餵基本上已不存在,但投餵活羊的情況還偶有發生,雞鴨等禽類投餵的情況則仍相當常見。劉曉宇是一位較我更早加入這個團體的朋友,我們與其他夥伴一同田調的那些年,每到寒暑假、六一兒童節或春節連假,就會到北京郊區的八達嶺野生動物園等地觀察動物展示和表演的情況。
【八達嶺的小熊還在那裡】
調查活動並不隱密,我們所能看到的與一般遊客無異,但與遊人的喧囂和掌聲不同的是,似乎僅有我們看見並試圖感受那些場上和後台的動物的痛苦。
八達嶺野生動物園裡有一頭表演用的小熊,牠的口鼻被橡皮繩緊緊綁住,每天要進行數場表演──躺在地上用腳轉火把、表演雙桿,或伏地穿過,或是用後腿跳過ㄇ字型的障礙物。曉宇和我用攝影機記錄下這些贏得觀眾歡聲雷動的表演。當一場數十分鐘的表演結束後,我們繞到舞台後方,就能看到在無人關注的角落,那些在舞台上表演的猴子、狼都被分籠關在一間水泥房。那頭小熊則在最靠窗的籠子裡,我們若是伸手穿過一層層的鐵柵欄就能觸摸到牠。
在一本以動物保護為主題的攝影集《俘虜》(Captive)中,攝影師記錄了一頭動物園裡的棕熊,那頭熊總是人立著,眺望牠無法觸及的遠方。在過去,動物園經常將熊圈養在「熊坑」,也就是一個小如坑洞般的地方,讓遊客能輕易俯看牠們。在現代動物園裡,熊坑已不多見,但是類似的圈養場所仍經常為了更方便管理動物、讓遊客能夠更容易看到牠們,而將熊圈養在低窪處。攝影師寫道,當攝影團隊去到動物園,這頭熊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站起來看一看,然後再從那一頭走到這一頭,再人立起來向前方注視。遊客要是願意僅僅花上一個鐘頭,待在那裡觀察那頭熊不斷做著同樣的事,也許就能體會那種苦楚。有些動物園中的動物可能要在那裡待上二十年、五十年,甚至七十年,「沒有關於保育或教育的論述,值得這種犧牲」。
如果人們不是走馬觀花,宛如蒐集郵票般希望在動物園裡「看到愈多動物愈好」,而是有點耐心在籠舍前停留久一些,也許就能注意到這些動物日復一日所面臨的單調生活環境。我和曉宇年年目睹的這頭八達嶺野生動物園中的小熊就是這樣。每次去看牠時,小熊都友善又好奇地盯著我們,用雙手攀住柵欄,試圖更靠近窗邊。每去一回,小熊就長得大一點,但是,幾年過去了,牠仍然是頭小熊。曉宇和我說,調查過那麼多動物園,
看過那麼多動物,這頭小熊是她最無法忘記的。不知道會不會有哪一回,我們再去的時候,小熊眼中會失去神采、失去對外界事物的好奇?就像台灣公私立動物園中的動物一般,對任何刺激都不再有反應,又或者,如英國藝術史學者約翰.伯格(John Berger)所說的,牠們沒有可以反應的對象:「隻身前往動物園,在注視過一隻又一隻的動物過後,會感覺到他自身的孤單。」可怕的現實是,再過幾年,當這頭小熊不再適合表演時,也許就會面臨被抽取膽汁的宿命了。
6 北歐黎明前的黑暗:目擊皮草養殖場中最後的身影
【丹麥水貂養殖場】
我們一接近籠子,水貂便此起彼落地發出尖叫,好奇似地將身軀盡可能靠近我們,前肢扶在籠網上,僅用後腿站立。牠們的聲音高而細,並不是太大聲,我區分不了牠們是在漫長而無聊的日子中,因為一絲絲的變化而感到興奮,或是由於陌生人的出現而驚懼。「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看著這些終生受苦的動物,在心中反覆說著,為自己無力在實質上幫助牠們感到難過。
每個籠子上方都貼有一張白色紙條,上面記錄著這隻水貂的生產次數、每回生下的孩子數目。一般而言,水貂媽媽以第二次懷孕的產子量最高,在第四次產子後,「產量」下降的牠們也會被製成皮草。漢斯戴起防止動物抓咬的手套,打開籠子抓出一隻水貂寶寶。我以手指輕輕滑過牠的背,錦緞似的毛皮濃密,比貓毛更有彈性,正是我所熟悉的水貂皮草觸感。漢斯示意我們可以抱著水貂寶寶玩一玩,但見我和桃子似乎無意如此,也就作罷。
「那妳們還想看什麼?」他一邊問,一邊信步於數百個網籠之間。除了白色的水貂,其他棚舍還飼養著褐色或黑色的水貂。皮草動物的養殖,就像是一場豪賭,沒有人能準確預測該年度市場會流行什麼顏色,端看設計師和皮草商的操盤運作。雖說「多養多賺」,但市場供過於求時,價格必然下跌。無論如何,水貂的生命週期是早已注定的了。每年入冬,在毛皮最為濃密、能為牠們提供保暖時,就是僅數月齡大的水貂的死期。
每當我有機會參訪養殖場,都一定要盡可能看到每個棚舍。某一年我與夥伴在沖繩田調時,因為時間有限且自恃視力良好,僅略為探看某座養豬場的部分棚舍後就離開。未料之後卻從放大的相片中,發現某個角落堆滿了病死豬,層層疊疊至少有數十頭屍體,直至天花板,那幅景象讓人至今難以忘懷,因此桃子和我想盡可能在養殖場多待一段時間。走到「處理」動物的區域,漢斯向我們介紹了一個棺木大小的箱子,它的功能也和棺材差不多──然而動物是活著進去、死了出來──這就是「處死箱」(killing box)。「到了取皮季節,我們就把水貂一隻隻放到裡面去,然後用管子接上汽車排氣管,十五到二十秒後,牠們就死了。」漢斯強調:「牠們沒有痛苦!」
首次看到這個箱子,我的心情有些複雜,想像著動物會是在什麼樣的恐懼之中被投入箱子上的小孔,然後與三十到一百隻全然陌生的同伴,在沒有光線的環境下受死……那是種怎麼樣的滋味呢?根據英國動保團體「尊重動物」(Respect for Animals)的研究指出,這種處死方式令動物福利嚴重受損,不僅因為在啟動汽車之前,水貂與一群陌生同伴如同被活埋似地擠在箱子中,本身就會產生緊迫,更因為這些毒氣的成分、濃度和處死動物的效果直接相關。水貂本身就是親水性強、會閉氣的動物,能潛水長達四十秒至一分鐘。在此情況下,處死箱真的能以「符合動物福利」的方式殺死牠們嗎?結論是令人懷疑的。
在新冠肺炎流行期間,丹麥養殖場的水貂被工作人員傳染病毒,病毒在水貂身上變異後又傳染給人類。這是科學家第一次完整觀察和追溯人畜共通病在跨物種間的傳播。丹麥政府為控制疫情,下令撲殺全國一千七百萬隻水貂,更由於擔憂水貂養殖將威脅人用疫苗的有效性,暫時禁止水貂養殖至二○二一年底。疫情期間的命令和執行皆相當粗糙,許多養殖戶拍攝了政府人員處死水貂的過程,然而,從人們的動作就可得知他們並不懂得如何正確地抓住動物。由於發動機故障,牠們沒被毒氣殺死,而是昏昏沉沉地四處遊蕩,在民眾的花園中被發現。這種現象正是關心皮草議題的人們長期以來擔心的問題。如運載了水貂屍體的卡車作業疏忽,在公路上掉落了上千具屍體,又由於撲殺令已接近取皮季節,有些業者不惜違反規定,將動物先行處死、取皮,在取皮操作台工作的人因而染疫。凡此種種,既是人類的、也是動物的災難,讓許多人對於丹麥政府對皮草產業的管理能力失去信心。
漢斯僅有少數幾次接待亞洲訪客的經驗,然而,他卻說出一個令我們感到意外的訊息:「大家都去過中國。」「大家?你指的是誰呢?」我問。「就是所有的皮草養殖戶呀!」漢斯答道:「中國現在的皮草產業發展得很快,我們都想要和中國人做生意,大家都去過中國看那裡的養殖場。」原來,中國的皮草產業確實距離丹麥並不遠。我想起了大連名門水貂養殖場,宣傳影片中即強調他們聘用了丹麥專家指導飼料配方、餵養和照顧方式,種貂也全部由丹麥引進。漢斯接著說的話,令我又吃了一驚:「我們這裡好幾個養殖場都被中國人買下了。」「這不就是妳們今天來這裡的原因嗎?」他說。
離開養殖場以前,我們在鐵皮柵欄旁注意到了防止動物脫逃的設備。「就算動物從籠中跑出來也不用擔心,四面都是光滑的鐵皮,我們只要在牆邊放置捕捉籠,一定會捉到牠們的。」說完,漢斯走向熱情迎接他回到住處的狗。告別養殖場後,我轉頭看著他隨狗兒步入家門的高大身影,消失在紗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