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黑湖般的眼眸裡泅泳,
在跟蹤與被跟蹤的迴圈中自困心牢……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川端康成,
晚年意識流成熟之作,探究人性最深層欲念的極致書寫
「川端康成的厲害之處,在於能將主角無意識中湧現、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景象,生動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
──暢銷作家,角田光代
街頭有很多美女,卻特地挑選她跟蹤,
就像有毒癮的人在千萬人之中發現同病相憐之人。
桃井銀平像著魔般跟在一名女子身後。
原本在高中任教的銀平,因生了一雙如猿猴般醜陋的雙腳,自我嫌惡,
然而他愛慕貌美的女性,有時會以那醜陋的雙腳尾隨路上的女子。
「縱使她自己沒察覺,或許內心也有一絲喜悅蠢蠢欲動。」
他憑經驗就能從人群中辨識,這樣的女人內建被跟蹤的渴望,和自己是「同一個魔界的居民」。
在跟蹤的心牢中追尋轉瞬即逝的美。
他第一個跟蹤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學生,後因情事敗露而被革職,卻未能革除他跟蹤的癖好。
從被老人包養的妙齡女子、一塵不染的清純少女,到反過來被醜陋的女子窺伺──
在跟蹤與被跟蹤之間,欲望的匱乏與滿足不斷拋接形成迴圈與鏡像,
銀平在不同的女人身上,看見同一個自己,
一次次回到幼年的湖邊,墜入記憶的鏡淵,追憶不堪的情事與身世……
「湖」存在於現實與非現實之間,
介於能夠認知的世界與無法認知的彼岸。
這部小說同時描繪了兩個世界,在意識與無意識、此岸與彼岸之間的邊界來回穿梭前進。
湖的聲音、畫面與意象,不斷出現在銀平的幻覺與幻聽中,在他跟蹤女人的時候對他浮現。
站在冰凍湖面上的孩子們。從湖的對岸凝望夜間火災。照亮湖面的閃電。
靜靜漂浮在湖上的螢火蟲。乘著燃燒的火焰在水面上漂流的戀人。在地面下追逐的嬰兒。
儘管離開了故鄉,銀平卻像是永遠都困在自己的魔界裡,永遠要回到那座湖邊——
川端罕見地採用意識流的創作手法,以幻想、幻聽、聯想與回想構成整個故事,
透過用「湖」隱喻「心」的精湛筆法,精準捕捉人類迷亂的無意識,
展示人性最深層欲望的生成路徑。
川端康成
1899年6月生於大阪,幼年父母相繼過世,其後撫養他的祖父母又陸續病故,一生多旅行,心情苦悶憂鬱,逐漸形成了哀傷與孤獨的性格,這種內心的痛苦與悲哀後來成為川端康成的文學底色。作品富抒情性,追求人生昇華的美,並深受佛教思想和虛無主義影響。
早年多以下層女性作為小說的主角,寫她們的純潔和不幸,其成名作《伊豆的舞孃》即是此一時期的代表作。晚年的作品則描繪近親之間、甚至老人的變態情愛心理,手法純熟,渾然天成,代表作有《山之音》、《睡美人》、《湖》等。1968年川端康成以《雪國》、《千羽鶴》、《古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為日本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第一人。
1972年4月,在工作室含煤氣管自殺身亡,未留下任何隻字片語。
劉子倩
政治大學社會系畢業,日本筑波大學社會學碩士,現為專職譯者。譯有小說、勵志、實用、藝術等多種書籍,包括三島由紀夫《金閣寺》、《假面的告白》;川端康成《雪國》、《古都》、《伊豆的舞孃》、《美麗與哀愁》、《睡美人》、《湖》;谷崎潤一郎《春琴抄》、《陰翳禮讚》;太宰治《女生徒》;夏目漱石《我是貓》、《少爺》;宮澤賢治《銀河鐵道之夜》等日本經典文學作品,皆為大牌出版。
直到前一秒為止,不管那女人是拿手提包打了銀平,還是把手提包扔向銀平,銀平都解釋為她認定銀平一路尾隨是為了包裡的錢,於是當那種恐懼到達爆發點時,就扔下手提包逃走了。但是也許女人並不打算扔下手提包,而是打算用手上的東西揮開銀平,結果用力過猛,不小心把手提包甩了出去。不管是哪種原因,如果女人把手提包橫空一揮就打中銀平的臉,可見兩人當時相當接近。或許是進入僻靜的住宅區後,銀平不知不覺縮短了跟蹤的距離。女人也許是察覺銀平的動靜才拿手提包砸他後逃走。
銀平並非為了錢。他壓根沒發現女人的手提包裡放著鉅款,也沒想過。直到他抱著消滅犯罪鐵證的念頭撿起手提包,這才發現包裡有二十萬。嶄新的十萬圓新鈔有兩捆,也有存摺,可見女人剛去過銀行,她一定以為銀平是從銀行開始跟蹤的。除了成捆的鈔票之外只有一千六百圓。銀平再一看存摺,領出二十萬後餘額只剩二萬七千多。換言之女人把大部分存款都領出來了。
銀平透過存摺得知女人名叫水木宮子。既然不是為了錢,而是被女人的魔力吸引,那就應該把錢和存摺送還給宮子。但銀平不可能歸還。就像銀平一路追著女人走來,那些錢也像靈魂若有似無的生物,一路追著銀平。這是銀平第一次偷錢。與其說是偷,其實是錢讓銀平心生畏懼,卻又不肯離開銀平。
撿起手提包時,根本無暇偷錢。撿起一看手提包等於藏著犯罪證據,穿西裝的銀平把包往腋下一夾就小跑步奔向電車道。不巧這並非穿大衣的季節。於是銀平買了包袱巾就衝出商店。用包袱巾包裹手提包。
銀平租賃二樓的房間獨居。他把水木宮子的存摺、手帕之類的東西用小炭爐燒掉。之前沒記下存摺上的地址所以無法得知宮子的住處。也不打算把錢歸還了。燒存摺、手帕和梳子都會有氣味,不過手提包是皮做的想必很臭,所以用剪刀剪碎。將碎片逐一放入火中,費了很多天。手提包的口金和口紅、粉餅盒的金屬燒不掉,遂在半夜扔進水溝。那些東西縱使被人發現也是尋常可見之物。把用得所剩無幾的口紅按出來一看,銀平幾乎打冷顫。
銀平注意聽廣播,也常翻閱報紙,卻始終沒出現裝有二十萬圓及存摺的手提包遭到搶劫的新聞。
「哼。那女人果然沒有報警。她一定有什麼問題,讓她無法報警。」銀平咕噥,頓時感到陰暗的內心深處被妖異的火焰照亮。銀平之所以跟蹤那個女人,是因為那女人身上也有吸引銀平跟蹤的東西。說穿了大概是同一個魔界的居民吧。銀平憑經驗就能察覺。想到水木宮子和自己八成是同類時,銀平為之陶然。他很後悔沒有記下宮子的住址。
銀平跟蹤之際,宮子一定很害怕,但縱使她自己沒察覺,或許內心也有一絲喜悅蠢蠢欲動。人類的快樂哪有什麼主動者才有被動者卻沒有的道理。雖然街頭有很多美女,但銀平特地挑選宮子跟蹤,想必類似有毒癮的人發現同病相憐的人吧。
銀平第一次跟蹤的女人玉木久子顯然也是這種狀況。說是女人但久子其實還是少女。想必比聲音悅耳的陪浴女還年輕。她就讀高中,是銀平教的女學生。銀平和久子的關係被發現後,遭到開除教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