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代是深淵,
她凝視深淵,與深淵對話
韓麗珠繼《黑日》之後,在時代巨變中開出人文哲思之花
言叔夏:「『我城』自西西以來的定義被改寫。」
- 2021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得主----《黑日》作者韓麗珠最新力作
二〇二〇年,疫情與政治改變了香港,也改變了世界。許多地方日常中斷,進入一種「半蝕」的狀態。外在的世界變得不安全——或因為病毒,或因為政治。人們發現,原本以為如陽光普照、無處不在的安全和自由,現在突然蝕去。人類正在進入一種新的生存狀態。
不是全蝕,也不是全明。
不是生來就被剝奪,而是曾經擁有,卻正在失去。
不是沒有家,而是持續不斷地失去家,失去安定感。
就像生活在地面的自己,逐漸被天文現象的暗影所籠罩。
倘若這是二十一世紀的存在狀態,人要如何在這死去中生?
韓麗珠以她敏於內省,富同理心的思索,諦觀這半蝕的宇宙。她從反觀自我寫起,也見證城市改變。當世界處在半蝕或明或暗的變動之中,她既向內也向外探測,感知個體與共同體的邊界,看見善與惡、生與死,彼此交織的羅網,城市的毀滅其實也是重生。《半蝕》從香港這個現場出發,實際上是一本寫給全世界、給經歷當下流轉變幻之人的書。
正如言叔夏說的:「《半蝕》的不易在於:在『暴政』面前,先低頭反身凝視的,先是『自己』,然後才能是『他人』。」這本書中沒有任何關於香港命運的大聲疾呼。它極度安靜,但這安靜卻使我們感到:文字內蘊的訊息進入了每一個細胞,意義被重新整理,糾結被梳開。或許,將這本書讀到最後時,會感到細胞中微微有光。外在的世界暗蝕,內在的光亮起。
「《黑日》與《半蝕》,以一種接近日記的體例,看似直面『現場』,真正要叩問的卻其實是人與時間、人與歷史、人與他所在的『此刻』之間的千種綰結。」——言叔夏 (散文家,東海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以日記體裁為形式的文學作品通常是私密情感的自我揭露,然而《黑日》當中的個人感受不僅具有公共的意義,而且飽含描述的力量。」——劉滄龍 (德國洪堡大學哲學博士,師大國文系教授)
韓麗珠是香港當代重要小說家。2018年香港藝術發展局頒「2018藝術家年獎」得主。她的小說帶有超現實主義色彩,行文往往安靜透徹,以文學凝視超越表象的真實,在華文世界擁有跨越區域疆界的讀者。
已出版的作品有:中短篇小說集《輸水管森林》、《寧靜的獸》、《風箏家族》、《雙城辭典》(與謝曉虹合著)、《失去洞穴》,長篇小說《灰花》、《縫身》、《離心帶》、《空臉》,與散文集《回家》、《黑日》。
其中,《灰花》獲2009年《亞洲週刊》年度十大中文小說獎、第三屆紅樓夢獎專家推薦獎。《風箏家族》獲台灣2008年開卷好書獎中文創作獎、2008年《亞洲週刊》年度十大中文小說獎,《寧靜的獸》第八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小說組推薦獎。《黑日》獲2021年台北國際書展非小說類首獎。
目次
導讀一:中陰地帶----讀韓麗珠《半蝕》∕言叔夏
導讀二:從《黑日》到《半蝕》∕劉滄龍
0 城影
1 穴居時期
2 心裡有蛇
3 吃人的家
4 帶罪者
0 中陰生活
後記
部分內容摘錄
◆ 寫對生命的照顧,即使有種種艱難
儲蓄陽光
我總是不好意思告訴別人,中午十二時之前,如果沒有約定的工作,我總是在花很多時間在照顧各種生命,順序是:照顧白果貓、照顧植物、照顧房子,最後是照顧自己。早上八時或之前起來,給貓預備早餐換水清理貓砂;為植物澆水,細看它們的狀況;然後,拖地拭抹灰塵整理床鋪和房子,洗衣服晾衣服和疊摺衣服。最後,打坐和做瑜珈。11時半左右,才吃當天的第一餐。早餐後,才開始當天的寫作和各種工作。
曾經試過不同的時間表。例如,村上春樹式的凌晨四時起來,以清晨的時間為一天寫作時間表的重心,但我發現,晚睡的我,必須有充足的睡眠,早起後還有太多掛心的事。中午是一天最溫暖的時間,太陽在天空的中心點,朝東的房子會被陽光包覆著,這時份,我的精神最佳,最適合寫作。忙碌的早上,也是把自己投入一天的預備工作。如果那天要上早課,或早上有約定的工作或會面,照顧工作被迫暫停,長久下來,我便會疲累不堪或情緒不穩。有時,我會質疑自己,花一個早上照顧貓咪植物房子和自己,會否太奢侈,但我又確實知道,如果省略了每天早上的照顧日程,沉睡在身體內部的獸便會醒來,變得焦躁巨大充滿攻擊力。我本來就是個容易焦慮、緊張、擔憂和憂鬱的人,晨起至中午的流程,就像緩慢地梳毛,為貓梳毛,為植物梳毛,為房子梳毛,為自己和獸梳毛,讓自己和四周慢慢平靜下來。
平常的日子,每天都有一餐在外面吃,以免為了照顧身體而把自己弄得太累。可是,瘟疫限制了出門的次數。這幾天都自己做早餐。因為前天晚上,向友人的南涌的農莊,買了本地栽種的有機意大利生菜、車厘茄和蕃茄,於是一連兩天吃了沙律。不喜歡買現成的沙律醬汁。把蔬菜洗淨,切了,拌進橄欖油、岩鹽、黑胡椒、梅子醋,就非常鮮甜可口了。再煮一顆溏心蛋,放在上面。配一片藜麥米包。
今天是「八三一」的半週年了。外面的殘忍,並沒有因為疫情而停止,濫捕、警隊加薪又增加部門開支,屍體繼續浮在海面,被捕的人因為法庭停擺而遲遲無法審訊。因為世界沒有多餘的憐憫,才需要從內在釋出更多善意。正如,土地和陽光也沒有因為任何事的發生而停止過,蔬菜仍然能種出來,農夫也沒有因為四周黑暗而停止耕種,所以本地菜仍然持續供應。
白果從漫長的午睡中醒來時總是會跟我交流照顧身體的經驗(貓是這方面的高手)。種植善意,從照顧自己的身心開始,因為過於陰冷的體質,無法承受陽光和溫暖。